绿箱子里的爱心到底去了哪里？

志愿者将收集回来的衣物进行分类。

    6月30日，记者"突袭"中山市邻舍社会工作服务中心设在莲塘路的分拣中心。负责人阿峰说，分拣分类非常麻烦，但如果旧衣物回收单位没这个环节，那一定是直接就卖到再生工厂了。

工作人员在收集市行政服务中心内绿箱子里的衣物。

    具体不知从哪一天起，一只只身披果绿装的铁皮制“旧衣回收箱”，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一些小区。据知情人士透露，半个多月来，有至少两百多只这样的箱子出现在中心城区及三乡的住宅小区和大型企事业单位。

    这些“绿箱子”上写着自己的功效，主要是回收市民的闲置衣物。对此，小区居民认为这是好事，帮居民解决了家里废旧衣服的处置难题，同时为居民做公益献爱心提供便利；但同时也有居民提出质疑，这些“绿箱子”突然出现，真的是在做公益？这箱子里的衣服到底会去哪里？而从2015年下半年以来，就有媒体曝光杭州、上海、长沙多地旧衣回收存在猫腻，回收企业“挂羊头卖狗肉”，导致旧衣物直接违规流向二手市场。那中山的情况是怎样？绿箱子里面的爱心去哪儿了？这几天，记者就此做了调查。

现场

三种“绿箱子”突然现身中山

    半个月前，有市民向本报报料，说全市的许多小区和公共场所突然出现旧衣物回收的“绿箱子”，从箱体上看，至少由三家机构设立，且均有“旧衣物循环利用”“公益环保项目”等字样。情况是否属实呢？

    6月22日上午，记者在市行政服务中心B1区见到第一只绿铁皮旧衣回收箱。这只回收箱高约1.5米，宽1米多，正面印有“旧衣物收集箱”和“博爱中山爱心专递”字样。绿箱子的侧面印有旧衣物回收流程图。回收箱其他信息显示，这种“绿箱子”为一家名为“中山市邻舍社会工作服务中心”的单位管理，收集完成后，通过清运车运输到指定地点，然后分类、清洗、消毒和包装。最后两个用途：一个用于符合民政部门规定的捐赠帮困；另一个是纤维再生处理。

    在东区恒信花园A 区出入口，记者见到另一种“绿箱子”。与先前的相比，这个箱子要小一些，其高度约1米。箱体的正面印有主办单位“珠江晚报”以及“旧衣物循环利用公益环保项目”等字样。同样，绿箱子的侧面印有“回收流程图”，与前面的绿箱子相似，符合捐赠条件的衣物消毒后捐赠，其余衣物做再生化处理。

    走访得知，正面印有“珠江晚报”字样的绿箱子在城区恒信花园、南区万科城市风景、石岐区大信海岸家园等多个住宅小区设置，每个小区4到8个不等。

    此外，记者还在三乡镇的新盛世小区发现第三种“绿箱子”。这种箱子的箱体上没有标注回收单位，但有“海航环保科技”字样。

    新闻链接

长沙
被质疑转卖牟利

    2015年8月21日，湖南经视刊播调查，质疑长沙“衣旧情深环保促进中心”存在转卖谋利行为。中心打着爱心的旗号大量无偿收集旧衣服，捐出的衣服却仅有8%，就是这8% 的衣服的捐赠，也缺乏公开与监督。

杭州
回收旧衣再出售

    今年3 月底，杭州电视台《民情观察室》栏目报道播出《“大熊猫”肚里旧衣，报讯究竟何去何从？》的新闻。记者通过定位器，横跨三个城市后发现，本以为被用于捐赠的衣物却被拿来回收出售。这些旧衣服经过分拣都是出口到非洲国家，如果是纯夏装可以卖到四五千一吨。

调查
众多绿箱子是如何进入各小区的？

    中山市邻舍社会工作服务中心、从事旧衣物回收多年的业内人士阿峰说，中山每年产生废旧纺织品和衣物大约有3000吨，而据中国资源综合利用协会统计，我国每年消耗世界纺织原料总量的50%，年产出废旧纺织品和衣物约2600到3000万吨。

    如此大的市场，难道没有人发现吗？答案是否定的。绿箱子的出现，说明有人看见了商机。

■这些绿箱子打着公益旗号进入小区

    这些“绿箱子”如何进入政府单位和大型住宅小区的呢？

    当日，按照“绿箱子”上留下的手机号码，记者首先与邻舍社会工作服务中心取得联系。得到的答复是，这些箱子确实由该中心负责日常管理，但“绿箱子”为中山市直机关工委所设。致电市直机关工委，有关负责人说，半个月前，市直机关工委启动“绿箱子行动”2.0升级版，制作10个爱心衣物回收“绿箱子”，安置在包括市行政服务中心、市公安局、市交通局、市人社局、市公路局等10个市直单位，实现旧衣物自助式、定点定期回收。蓝天使社工卡卡介绍说，适合捐赠的衣服，他们会把它重新清洗、消毒、打包，然后送到需要的人手上。去年，大部分的捐赠衣物在机关工委的监督下，运到了西藏的墨脱县。

    标有“珠江晚报”字样的绿箱子又是如何进入恒信花园小区的呢？

    记者找到恒信物业管理有限公司经理梁伟坚。梁伟坚说，两周前，一个自称珠江晚报社记者的女孩找到他，说想在小区门口设几个用于废旧衣物回收的绿箱子。考虑到对方是珠江晚报社的记者，小区住户经常把旧衣物丢进垃圾桶也是一种浪费，觉得这是件好事，就同意了。一周内，8个绿箱子安置到位，居民们也没有几个人反对，所以就保持下来。对于绿箱子里面的废旧衣物去向问题，梁伟坚表示无法确认，只是听对方说一部分送到有需要的山区，一部分送到了循环利用工厂。“如果有问题，我们会随时停止开放！”接受采访时，梁伟坚说。

    采访南区万科城市风景物管时，一名物管经理给出答复是，小区原来就有收集废旧衣物的爱心桶，但经常堆放不下。后来，珠海的万科物管说他们小区有社会组织设了公益“绿箱子”，效果不错，所以就引进到中山。目前，中山的万科小区基本都设置了，其中南区万科城市风景目前有8只。

    对于废旧衣物的去向问题，南区万科城市风景小区的物管经理，以及三乡镇新盛世小区物管，同样表示无法确认。

■旧衣物的去向没哪个部门说得清楚

    既然小区的物管们无法确定业主投在绿箱子里面的“爱心”去到了哪里，对此，设置绿箱子的机构将如何解释？有市民致电本报，反映标有“珠江晚报”字样的绿箱子并非该报所设，事实情况又如何？记者做了进一步调查。

    按照万科城市风景物管提供的电话，记者联系到“珠江晚报”在中山部分小区铺设绿箱子的有关负责人全小姐。

    接通电话后，全小姐称自己是珠江晚报社记者，可记者在网上没有查到她的相关记者证信息，珠江晚报社热线称没有这样一个人。

    全小姐说，中山万科城市风景的物管认为这个项目比较好，打电话叫来他们来中山发展。考虑到来中山不可能只在一个小区设置，所以就多铺了一些小区。至于收集后，废旧衣物的去向问题，全小姐说，六成以上符合捐赠条件的旧衣物，捐赠给有需要的贫困山区，不符合条件的，送到废物循环再利用企业，变成诸如拖把之类的商品，然后送到报社的“爱心超市”义卖，所得交给民政局。在当地民政局，他们也有相关备案。

    记者打通珠江晚报社办公室电话，接电话的工作人员表示此前他们接到过类似咨询，具体情况等办公室主任回复。很快，办公室的陈主任致电记者，表示珠江晚报社确实与珠海一家环保企业合办 “旧衣回收”这个项目，作为报社，是从公益角度出发办此事。至于旧衣物去向问题，梁主任说，是另一个部门牵头，需要进一步核实。

    另外，记者也查询到，标注有“海航环保科技”字样的绿箱子，同样属于珠海的一家环保企业组织设置和管理。

■珠海这家是否分拣旧衣物不得而知

    分拣分类是整个旧衣物回收流程中的重要环节。那么中山的旧衣物回收单位又是如何做的呢？6月30日，记者首先与自称珠江晚报社记者的全小姐取得联系，希望能到分类现场查看。全小姐说，他们在三乡设有一个分拣中心，不过，她本人眼下不在中山，但随后她会委托另一名女同事跟记者联系。

    等待电话的同时，记者“突袭”中山市邻舍社会工作服务中心设在莲塘路的分拣中心。赶到时，5名社工正在分拣收集到中心的旧衣物。现场有明显的衣物汗臭味，电风扇的嗡嗡声中，5人流水作业，其中两人倒袋初步分拣，两人按照ABC 三类细分并装袋，一人托运堆垛。中心负责人阿峰介绍说，A 类为8成新，无破损的旧衣物，经专业清洗机构清洗后，用来捐赠；B类和C 类分拣后送到相关工厂，进行纤维化再生处理，最后制成手套、布袋、坐垫以及拖把、帆布等。阿峰说，分拣分类非常麻烦，但如果旧衣物回收单位没有这个环节，那一定是直接就卖到再生工厂了。

    记者了解到，在这个中心，整个上午，5个人只分拣了30多袋，大约2吨，相当于他们在城区机关单位所设10个绿箱子两天的总收集量。

    当天下午，全小姐委托的女同事始终没有致电记者，不过，一名手机属地在长沙的男同事打来电话，表示他们是一家和珠江晚报社合作的服创环保公司，在中山的三乡镇没有设立分拣中心，因此无法请记者观摩。他们也是刚刚开始，正在完善回收程序。是否有分拣分类环节，记者不得而知。

专家观点
废旧衣物回收亟须规范管理

    企业在旧衣回收方面能不能做公益，如何做公益？社会组织如何有效落实公益项目？电子科技大学中山学院副教授、法律系主任欧阳白果谈了他的看法。

    首先，废旧衣物回收再利用是一个大趋势，是一件好事。它不仅及时解决了居民旧衣物只能扔掉的窘境，而且有效地节约了资源，又帮助政府承担了垃圾分类的负担，还减少了焚烧衣物给大气所带的污染。但是，具体操作过程中，执行主体不管是企业还是社会组织，都理应把市民免费捐助的爱心落实到公益事业中。当然，回收、分拣、消毒、原料再生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因此执行主体微利是可以理解的，如果当生意做就说不过去了。这种情况下，政府给予一定的指导与监督尤为重要。

    梁红荔是中山市爱心衣物银行发起人。对于目前盛行的绿箱子，她也有自己的看法。

    当年，我们搞爱心衣物银行，主要是中山的两大义工组织蓝天家园和麦田计划帮忙。收到衣物后，送往需要的山区，物流费却搞不定。所以如果真的从公益角度出发，旧衣物回收捐赠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最近几年，我们也了解到，一些企业打着公益幌子，把收来的衣物卖到了东南亚、非洲等地，或是直接卖到再生公司谋利。所以，我们希望中山的物业要明事理，不要人家打慈善和公益的名义来收，你就给他们设立了。得搞明白，回收后，这些旧衣物去哪儿了？